那時候,我也做過出國夢。那是2005年6月吧,我當時還在上大學,馬上就要畢業了。有一天,媽媽在一家雜志上看到了一則征婚啟事,上面有一個男孩條件很好,28歲,留美碩士,最近想交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女友,合適的話可以帶出去,最后還特別提了要找石家莊的女孩。媽媽說:“年齡還可以,比你大7歲也不算大。咱們條件也不錯,又是大學生,本本分分的,說不定真有緣分。和你表姐一樣。”
我先說說我表姐的事吧。她學的是日語,大學畢業后去了旅游局。有一次帶團時認識了一個日本男孩,兩人談得比較投機,交往不久就嫁到了日本,現在已經五六年了。表姐每年都和她先生帶著孩子回來,每次回來看起來都很幸福。許多親戚朋友都很羨慕。表姐說,她先生對她照顧很好,雖然有點大男子主義,不過她不在意。她說日本人都這樣。
表姐也曾提起說把我帶過去,嫁也好,留學也好。當時我確實做著出國夢,可我不喜歡那個國家,更不喜歡那個國家的人。
看表姐在日本過得挺好,媽媽也曾勸過我,說到那兒去相互有個照應。我說,如果在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地方生活,哪有什么幸福可言?何況我半句日語也不會講,我只懂點英語。說來我還是比較喜歡美國,美國移民比較多,生活也自由一些,不像日本那么死板。
坐在那里等啊等,終于輪到我了。
雖然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但那則征婚啟事還是讓我的心動了動。可我又想,世上哪有這樣的巧事啊,我長得又不漂亮,人家回家一定是來找美人的。媽媽把我的簡單資料按地址寄了過去——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
大概過了半個多月,有一天回家,媽媽興高采烈地跑出屋告訴我:“有信兒了!那個留美碩士讓你去見面啦!”我一愣,覺著有點突然。真的,我還以為我爸給我找工作的事有譜了呢。
媽媽的臉上陽光燦爛。我是獨生女,我知道媽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
見面時間定在一個周末的晚上,媽媽陪我來到中山路一家高檔的酒店里。約好是8點半,怕晚,我們不到7點就到了那里,只好坐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等候。
在等的時候,總臺的幾個服務員一直在交頭接耳:“這幾天怎么有這么多女孩來找1016房間的客人?都來去匆匆的,奇怪。哎,你們看,往外走的這個也是,半個小時前來的。”順著她們的指向,我看到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孩正推門而去,神情愉快。
我感到有些不自在。媽媽說,這有什么?人家條件這么好,一定會有許多女孩來見面的。
就這樣,坐在那里等啊等,終于輪到我了。
我緊緊地挽著媽媽的胳膊,心撲通撲通直跳。就這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乘電梯來到了10樓。我們敲響了門,出來開門的是一個體態微胖、身材高大的男子。我環顧室內,沒有別人,看來,他就是今天要見的人了。
寒暄落座,開始了簡單的交談。他說一口稍帶變了調兒的東北話,方方正正的臉,戴一副無框眼鏡。他說在美國有一個好朋友娶了一個石家莊女孩,那女孩特別溫柔賢惠,讓他這個王老五羨慕得不得了,所以這次第一站就到了石家莊。
我沒有說幾句話,幾乎都是媽媽在和他談。臨走,給我們看了他的護照和簽證,并說會很快和我們聯系的。
一頓飯后,全家對他有了好感。
讓人吃驚的是剛過了兩天,他就給我家打來電話,說他對我的印象挺好,他挺滿意的,不知我的看法是什么。媽媽一聽樂壞了,說:“好,好,如果合適的話,你們就先交往交往吧。”最后,他提出要來我家看看。我媽考慮到他在石家莊呆的時間也不會長,如果真的可能的話,來家里看看也是必要的。于是,就答應了。
為了他來,媽媽忙活了好半天,準備了一桌子菜。媽媽還特意從大老遠的海鮮市場買了一斤活對蝦。當時我家也不富裕,平時生活很節省的。
飯桌上的氣氛很融洽,他很開朗,也很健談。他說他家是一汽的,有一個妹妹,現在也在美國讀書。他從清華大學畢業后去了美國,現在他不但攻讀碩士學位,還在洛杉磯一家大公司謀到了職位。他說,他的父母是大學同學,都是一汽的高工。可是2003年,他那還沒有退休的媽媽得了腦溢血,等他從美國匆匆飛回家時,他媽已撒手而去。萬分痛苦中,他又聽到了一個讓他痛心的消息:他媽媽的病是緣于他父親有了外遇——他父親和一位年輕的女同事相好了。當風聲傳到他媽媽耳朵里時,他媽媽怎么也不相信這是真的。直到有一天,正好撞上,一氣之下,他媽媽就倒下了……
他的眼淚嘩嘩流下來,飯桌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更無恥的是,父親在我媽死去還不到兩個月,就迫不及待地和那個女人結婚了。我們兄妹從此和他斷絕了關系——我們成了孤兒,無家可歸。”他對他的父親用了“無恥”兩個字,讓我吃驚,他的眼中還流露出一種憤恨。我猜這一定是因為他太愛他的母親了才如此悲憤。
聽了他聲淚俱下的訴說,我爸和我媽就不停地安慰他。他說:“我最恨的就是這種始亂終棄的感情!你既然一開始就選擇了你想要的,那為什么還要食言而去傷害別人?我真不理解!”最后,他擦干了淚水,說:“真羨慕你們有個和睦溫暖的家庭。”
吃了那頓飯,我們全家對他有了一種好感。我爸媽說,這孩子也挺不容易,看起來還不錯。
幾分鐘,一個女孩最寶貴的東西失去了。
打那兒之后,隔三兩天他就會來找我,或者一起出去逛,或者在我家吃飯聊天。他對我爸我媽尊敬有禮,對我也是百般呵護,我們家對他的印象也越來越好,我們之間的關系也“火速”地發展著。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甚至已經開始計劃出國以后的事了。
有一天中午,他在我家吃完飯后,突然說:“我在石家莊呆了也兩個多月了,我得回長春去看看我姥姥,然后回美國。”我有些傷感。他寬慰我:“我覺得咱倆挺合適的,你是個好女孩,等你畢業后就想法帶你出去。”我對此深信不疑。
我有一次到酒店他住的房間,偶然看到他那個大旅行箱里只有幾件舊襯衣和一些襪子。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他身上那套西服和一臺手提電腦。我回家告訴媽媽,媽媽說,在外留學的孩子哪有不吃苦的,再說他家又是那種情況。我想想也是,所以,聽說他要走了,我媽就從我們家多年積蓄中取了兩萬元,交到他手里 ——辦手續是要花錢的。
臨走前兩天,我們來到一個酒吧里敘別。音樂響起的時候,我有些不能自持了,雖然我使勁捂著嘴,但還是哭出了聲——我自己都有點不相信,僅僅一個多月的交往,怎么就會這樣戀戀不舍?
我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在這之前我幾乎沒喝過酒,我酒量不行。他一邊喝一邊握著我的手,纏纏綿綿地說了好多更讓我傷感的情話。后來他說:“我們還是回酒店吧。”
我們打的來到他住的房間。一進屋,他就抱住我親吻,我應合著。接著他就拉開了我的衣服——我記得那天我穿了一件后背帶拉鎖的粉色連衣裙。
我雖然有些暈,但絕對沒有醉,我是一個保守傳統的女孩,意識到這一點,就用力推他并連聲說:“不要!不要!”他似乎沒有聽到我的拒絕,只是不停地說:“我愛你,我要你。”一些話,同時也沒有停止動作。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不管我心里多著急,手總是用不上勁。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短短的幾分鐘里,一個女孩最寶貴的東西永遠地失去了。
不知道他何時買的玫瑰,就像預謀整件事一樣。
事后,我趴在床上哭了,他沒有安慰我。我聽到浴室里有嘩嘩的流水聲。過了一會兒,他來到床前,把我抱到了浴室。天哪,浴盆里放滿了清水,水上漂著一層紅得有些發黑的玫瑰花瓣,像小說里寫的那樣。我被感動了,竟破涕為笑。
我不知道他何時買的玫瑰,現在想,那一定是他早準備好了的,就像預謀整件事情一樣。
我當時被浪漫沖昏了頭腦,天真地認為,他之所以這么做,也許算是給我一個承諾吧。甚至當我獨自一人經過酒店大廳,聽到總臺小姐說“一天換一個”這句話時都沒有在意。
他終于要走了,不讓我送他,說怕分別時更傷心。
我在滿懷的希望中,牽掛著他,思念著他,等待著他。可是他一走,手機號就換了,從此杳無音。
那天在酒店發生的事兒,媽媽到現在也不知道,我沒敢告訴他,不過她挺后悔的。一直說,那孩子看起來不像騙子,怎么會這樣呢?我就勸媽媽:“我沒事兒, 至于那錢算是交學費,吃一塹長一智吧。”說實話,我還能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