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之前,志彬給我發了一條長長的短信,講的是一個女孩兒:她耳朵失聰但是特別聰明,她善良多情卻偏偏婚姻不幸,她渴望愛情他卻無法給予……最后一句,我記得特別清,“我們的愛變不成現實”。
愚人節這天,志彬倒了兩趟車、花了近1個小時才從大西郊趕到報社。等到坐定,他長長地舒了口氣,說:“終于可以把故事講出來了……”
校園,甜蜜的朦朧感情
小梅是我的初中同學,也個很特別的女孩兒。一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在班里特別顯眼;二是因為她失聰,這讓她很難跟我們交流,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也忘了是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小梅的,也許是從認識她的那天起,也許是我在操場上吹口琴時偶爾發現她也在看天空……總之,我的目光被她吸引了。
第一次和她“說話”,是在初三。那天她照常在操場上看天空,我照常在操場上溜達,其實是為了多看她幾眼。突然,我發現她竟然哭了。我慌張地跑過去,拿出紙筆,問她怎么回事兒。她在紙上回答,她家條件不好,父親不想讓她上學了。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勇氣,我竟然在紙上寫下:“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那天回教室后,我就開始召集同學們研究小梅的事,之后又帶著同學們找到小梅家,勸她父親改變主意。沒想到,她父親竟然被我們感動,同意讓小梅繼續上學。從那以后,我和小梅開始了一些簡單的交流,當然都是在紙上。
初中畢業,我們各自上了高中,雖然都在許昌,但很少見面,主要是通過寫信說說彼此學校、學習的情況,再互相鼓勵一下。每隔一兩個月,我們也會見上一次面。在信里約好時間,回家前在市里的小公園聚一下,像以往一樣用紙和筆匯報匯報各自的情況。而到分開的時候一看,兩個人手里都拿著一疊紙。
三年一轉眼就過去了。高考之后,她如愿考上大學,我的成績卻只夠上中專。
1997年,我來到鄭州某中專上學。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還有些書信往來,可漸漸信越來越少,到最后再提筆也不知道該寫什么,聯系就這么斷了。兩年后我畢業,留在了鄭州一家工廠。
相逢,重拾起愛情記憶
2001年,我21歲,父母開始催著我回家相親。我見了好幾個,都沒有什么感覺,直到有一天,遇到了蘇蘇。她跟小梅長得特別像,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膚,連文靜的氣質都有幾分相似。
9月,我和蘇蘇結婚了。婚后,我回到許昌,在村里開了家幼兒園。蘇蘇是個特別賢惠的女人,對我、對家、對老人都非常盡心。2002年春天,兒子出生了,我們的日子過得更紅火了。本來,我想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了,可偏偏又遇到了小梅,她讓我驚喜、為難,也讓我愧疚……
2003年春天,我把幼兒園交給蘇蘇,自己又找了份工作。沒想到,第二年小梅也被招聘到廠里。再次見面,我們都很高興。
兩個月后,有一天下大雨,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們倆,我們就又拿出紙筆聊起來。我這才知道,小梅大學畢業后因為失聰找工作屢屢被拒,到了該結婚的年齡后,殘疾的人她不想嫁,正常的人又看不上她,最后只能隨隨便便把自己嫁了。我問她過得好嗎?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寫了句:“湊合吧。”
后來,我通過別人知道了小梅更多的情況。她的老公很沒有責任心,天天出去賭博、喝酒。來我們廠前,小梅剛生下孩子幾個月,可為了養活一家三口,她只能出來打工,而且還打了兩份工,從我們廠下班后還要再去另一個廠上晚班。
那天,我把小梅叫出車間,問她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她又哭了,我趕緊拍著她的肩,勸了她好久。可那時,我的心也很疼很疼。
之后,看小梅情緒不好,我就想方設法開解她;看到她高興,我也跟著高興;下班后,我們也常在一起聊天。時間久了,同事們有所察覺,就開起我們的玩笑。我們倆臉皮薄,都感到很不好意思,后來即使碰到,也趕快躲著走。
愧疚,我給不了她未來
可人就是這么奇怪,越是躲吧,就越想見面。
2004年3月2日,我鼓足勇氣把小梅約了出來。那天,我們去了高中時常去的那個小公園,小梅又蹦又跳,特別開心。之后,我們又出去過好幾次,感情也越來越好。那時,我每天都要跑到小梅所在的車間看看,看到她在,心里就特別舒暢,看不到她就會莫名地沮喪。
有一天,我們聊天時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從前,小梅說其實那個時候她挺喜歡我的,我的臉紅了,卻沒敢說當時我也挺喜歡她。“為什么在一起的人對我不好,對我好的人不能跟我在一起呢?”她邊寫邊開始流淚,后來干脆放聲大哭了起來。看她這樣,我也忍不住流淚了,并且告訴她我會盡我的力量對她好的。
2005年3月5日,小梅去車間找我,告訴我她離婚了,女兒歸了前夫。她還高興地在紙上寫道:“我再也不用看他臉色了。”
離婚后,小梅變得開朗起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再聊天時,她說想跟我生活在一起,可沒等我回答,她又補充:“不過你也不能對不起你老婆。”還有一天,她特意讓我看了篇文章——《等待也是一種幸福》,講的是一個女人等了愛人50年,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開始擔心起來,害怕她會這樣一直等下去,所以專門找了機會勸她趁年輕趕快再嫁人。她一聽就急了,對我發脾氣。
10月,工廠倒閉,我回了家,小梅無家可回,就今天住在父母家,明天住在姐姐家。我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就托人給她找了份工作,包吃包住,并且又勸她再嫁,她依舊不聽。
那段時間,小梅總是給我發短信,讓我去市里見她。每次,我出去都要向蘇蘇撒謊,可蘇蘇從來沒有懷疑過,總是一口就答應。這讓我心里挺內疚的,覺得太對不起老婆了。另外,一見到小梅,我也自責,覺得都是因為我,她才走到了這一步,家沒了,未來也看不到希望……慢慢,我開始回避小梅。
最后一次見小梅是在12月,我勸她再嫁,她氣得把我攆了出來。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小梅不再給我發短信。她一不找我,我又擔心起來,去廠里找她,廠里說她早就辭職不干了;打她朋友的電話,她也不知道小梅的下落。
為了忘掉小梅,也為了逃避自己內心的愧疚,我撕了我們之前寫的所有信件和她的照片。可是,沒用,兩年過去了,我還是沒能忘記她
-記者手記
因為對愛情的渴望,小梅陷入了無望的等待;可因為肩負家的責任,志彬放棄了心中所愛。志彬說,他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當初是不是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處理這件事兒?
如果說有什么錯,那就是志彬不該給小梅希望。如果明知道愛情不能開花、結果,那當初就不該播下愛的種子。有時,看似溫暖的愛,對對方而言卻是致命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