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在交談時到底應該把眼神聚焦到哪里這個模糊動力學問題,本來純屬個人風格,相當“多元化”。但是在眾多關于社交指導的書籍中,卻被進一步提升到禮儀的高度,成為一道只有“有限解”甚至“唯一解”的方程式。
在一本禮儀書中,專家對此進行了匪夷所思的量化指導,說,如果兩人面對面交談30分鐘,對方看你的時間如果少于10分鐘,那一定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如果注視你的時間在10到20分鐘,則說明對方對你是友好的。
而當注視時間超過了20分鐘這個臨界值,問題又變得復雜起來,表示對方對你極為重視,但也不排除“敵視”的可能性。這就對我們腦內的生物鐘功能提出了高標準,要求精確到分鐘級,一旦不慎,就有“化友為敵”的危險。
而對于眼睛該注視對方身體的哪個部位的地理學考據,該書又悉心解釋說,按照注視點放在對方身體的不同部位,可將談話框定在“公務型”、“關注型”、“社交型”、“親密型”等不同層次。令人不禁為高度散光的同志暗暗擔憂。而后看到的另一項建議則更令我陷入困惑:德國某人際交往專家認為,交談中眼光最正確的軌跡是:首先看著對方的眼睛,隨后把視線緩慢移到嘴部,過一段時間后再返回到眼部。我只想知道,一旦視線游走幅度過大,不慎越過了嘴,落下了頸,會不會有輕浮之嫌。
不過,對相當多人而言,把眼光鎖定在對方身上有限的部位,不僅面臨禮儀上的難題,更有來自生理上的障礙。實際上人在面對面交談時,時常無法如禮儀專家所愿,將目光關切而持久地放置在對方面積有限的臉孔上。一篇發表在2005年11月的《記憶與認知》雜志的一篇論文稱,人們在某些談話場合,會不自覺地目光飄走,或者“微閉雙眼,抬頭望天空”,甚至“把臉轉到一邊”。
這種“眼神游走強迫癥”據說有多元素的成因。蘇格蘭心理學家費爾普斯(F.G.Phelps)表示,“目光相接”這種行為,被視為一種表征“親密”關系的信號。當心理上并不是很親密的人陷入不可避免的面對面“親密式”交談,大腦就會自發移動你的目光,以減少這場談話的“親密指數”。還有實驗表明,談話者在空間上越是“親密無間”,眼睛注視對方的時間將隨之減少,構成一個平衡。
然而,費爾普斯及其他研究者的證據說明,這種“注視回避”行為更有來自認知科學上的解釋。原因是人臉充滿了大量的復雜信息,如果在談話時盯著對方,就會憑空占用一定的大腦資源,這樣,大腦就會遲鈍。假設將愛因斯坦的“美女與熱火爐”問題做小小的變換,答案也許會兩樣:跟美女解釋相對論,與對著火爐解釋相對論,前者要更困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