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讓你用三分之一的時間來睡覺,這并不是浪費,他會讓你做夢,由此,你的心靈在無意識中悄然成長……
夢是一個光怪陸離、支離破碎的世界,我們因而將夢視為異己。
然而,一旦對夢有了理解,你會發現,夢其實是一個有跡可循、甚至穩定連續的世界。
許多人會做同一個主題的夢,甚至重復做一模一樣的夢。
這些頻繁出現的夢境,必然有著重要的意義。
假若你學會了與夢溝通,學會了聆聽你內心深處的聲音,那么你會發現,這些本來似乎僵化的、刻板重復的夢境,忽然有了變化,有了成長。
同時,你的心靈也出現了成長。
我們生命的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覺,這豈不是極大的浪費?
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系博士生導師申荷永教授不贊同這一觀點,他說:“上帝不會讓你浪費三分之一的時間的,他會讓你做夢。”
夢是什么?
作為知名的榮格(瑞士著名的心理學家,曾是弗洛伊德最重要的弟子,他提出了集體無意識的概念,對中國文化非常看重)派的心理學家,申荷永說,夢是通向無意識的通道,“我一向認為,夢一定是積極的、補償性的、具有保護作用的。可以說,夢必然是來幫助你的。”
大多數人的意識和潛意識都處于嚴重的分裂狀態,這是這個世界總是陷入分裂狀態——譬如戰爭和沖突——的根本原因,也是無數個人的生活總是陷入分裂狀態的根本原因。
“最危險的東西來自人心,”申荷永說,“這不是因為人性惡,而是因為我們對內心所知甚少。”
心靈和諧的要義在于真實,而只有一顆單純的心才能捕捉到真實。但是,我們習慣了從規則中尋找答案,習慣了靠理性和頭腦去尋找答案,于是離自己的內心越來越遠。最終,我們會變得非常麻木,活得越來越不真實,心靈也因而越來越不和諧,并且內心的不和諧一定會體現在自己與別人的生活中,結果是內心的不和諧導致了家庭、社會乃至世界的不和諧。
不過,不管心有多麻木,我們仍然至少有一個途徑可以通達真實,這就是夢。
申荷永說,夢一直在做最大的努力,試圖告訴我們真實的信息,關鍵就在于我們能不能聽到。
夢一開始會有些偽裝,它必須如此,因為麻木的我們沒有做好準備接受那個真實的信息。
如果我們準備好了,開始學會通過夢聆聽內心深處的聲音,那么夢的偽裝會逐漸褪去,真實的信息最終會不帶任何偽裝地涌來。
由此,我們的心靈出現成長,走向和諧。
你敢不敢講你一個夢?
一天,申荷永和一個親人A接待一個國外來的榮格派的心理學家D。A是一個軍旅作家,但他不喜歡榮格的理論,認為過于神秘,也不喜歡解夢,覺得夢過于凌亂,根本不值得信任,申荷永和A辯論過多次,都說不服他。
他們兩人帶著D逛了一天后,晚上在賓館休息時,申荷永對A半開玩笑地說,D解夢比他強多了,你敢不敢試試講你一個夢?
有什么不敢?A回答說,他隨即講了自己最近做過的一個夢,夢境是他牽著一頭羊走在一個水渠邊的路上,這頭羊在水渠里喝了點水,還闖進路邊的白菜地吃了幾口白菜。
A說得很簡單,D一開始也沒有追問細節,而是問A:“這個夢讓你聯想到了什么?”
D這樣講,是想用榮格的自由聯想法,引導著A最終領悟到夢的真意。
但A對解夢還是很有抵觸,他說:“這能想到什么?什么都沒想到!”
這時,申荷永對A說,你這個態度不好,你怎么會什么都沒想到,你不就是屬羊的!
這句話說得A不好意思起來,他對D說:“我是屬羊的。”
作為外國人,D沒有問A屬羊是什么意思,而是繼續問:“羊在你前面還是后面?”
“前面。”
“它是自由的,還是有繩子?”
“有繩子。”
“繩子有張力嗎?”
“有,這頭羊老闖來闖去的,我一直拉著它,它力氣很大,我總拉不住。”
對話一直這樣進行下去,在D的引導下,A逐漸一點一點地講出了這個夢的所有細節。這時,怎么問問題并不重要,D這樣做,其實是要在此時此地還原A做夢時的感受。即,他要通過讓A回憶夢中的所有細節,逐漸回到做夢時的氣氛中去,其效果類似催眠。
這個方法達到了效果,A越來越放松,越來越安靜,他慢慢地講出了一個關鍵細節:
羊沖進白菜地,哇啦哇啦狂吃了一通白菜。這時,A在夢中產生了兩種矛盾的感覺,一種是同情,覺得這只羊很可憐,一種是內疚,因為夢中A知道自己是軍人,而軍人是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更不用說到老百姓菜地里狂吃一通,這是不能接受的。
于是,A也走進菜地,把羊抱了起來。
當講述到這兒時,A說,他現在還記得夢中的感覺,夢中他卷著袖子,所以上臂感受不到羊毛,但小臂緊挨著羊毛,羊毛很軟,這種感觸他現在還記得。
“你能描述一下你現在的感受嗎?”D問A。
“我覺得挺委屈的……挺難受的……”A說到這時,眼中已有淚光。
“好,你不用說話,可以試著好好體會一下這種感受。”D說。
A安靜地體會了一會兒后,這次對話結束了,D始終沒有要A來詳細地講述他的委屈感,不過申荷永知道A的委屈是什么。
他說,A兩歲的時候,被送給一個姨,因為這個姨沒有孩子。這種事情在我們這個國家很常見,但這么做只考慮了大人的需求,而沒考慮孩子的需求,這對A絕對是一個很大的創傷。
申荷永說,夢中的羊毫無疑問就是A自己,而夢中的委屈感是A多年以來的一個很重的心理內容,這個委屈其實是A對自己父母的不滿,“我什么都沒做錯,你們為什么不要我?”
作為作家,A的小說中一個最常見的主題是打抱不平。看起來,這個打抱不平是對別人遭到的不公正待遇的憤怒,但其實首先反映的是A自己內心深處對自己遭到的不公正待遇的憤怒。簡而言之,他是對自己父母有很大不滿的,但這個不滿他意識上不敢充分表達也不能坦然接受,于是把它壓抑到潛意識中去。但壓抑并不等于消失,相反被壓抑的內容一得到機會就會進行表達,尤其是一看到別人遭遇委屈他就特別不能接受,忍不住要表達在他的小說中。這個故事很典型地說明了內在的沖突是如何表現到外部世界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