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綱辨證中的四對范疇,是以陰陽對立理論為基礎確立的。如果說,四對范疇中的任何一對不具真正的矛盾性,我們就應該斷定這種學說至少在邏輯上有缺陷,其說服力必然會大打折扣。
“表里”相對人體位置而言,“寒熱”相對人體主觀或客觀溫度而言;那么,“虛實”相對什么而言呢?古人的結論是“氣”。正氣少為虛,邪氣盛為實。正氣也好,邪氣也罷,反正都是氣。從字面看,不能不說是一對矛盾,但對于認真的人來說,事情并非如此簡單。
有醫家認為,傳統的中醫理論在衡量虛、實時,事實上的尺度并不一致。論述虛時,氣是指人體自身的正氣;論述實時,氣是指外來入侵的邪氣。把虛、實這一對范疇放在一個不同的尺度上衡量,在實際應用中很難比較。
之所以產生如此困惑,是因為作者考慮到,傳統中醫理論還沒有一個形式邏輯所稱的上位概念來概括“外來的邪氣”和“自身的正氣”,即作者所說的還缺乏一個衡量虛證與實證的統一尺度。筆者認為,產生此種困惑的原因,是由于有些醫家誤把“六淫”(風、寒、署、濕、燥、火)當“五邪”(內風、內火、內濕、內燥、內寒)用了。外來的邪氣即六淫,是指疾病特別是外感實證性疾病產生的原因,它不是病理方面的概念和辨別病機的根據;而內生的五邪之氣即津血、臟腑等生理功能失調所引起的綜合性病理變化才是辨別病機的根據。人體自身的正氣,則是指維持人體正常活動的機能。虛證,正如作者所言,指的是人體機能衰退的一種病理狀態,它才是辨別病理、病機的根據。由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辨別虛證與實證,都只能到人體機能的異常變化中去尋找。
基于此種認識,我們便很容易認同正氣虛與邪氣盛的共同上位概念就是:人體機能。所謂虛,指的是人體機能的衰退;所謂實,指的是人體機能的亢進。
撇開八綱辨證,中醫的“氣”字,表意是十分豐富的。“氣”的最高概念指的是物質。所提及的天地之氣、六氣、疫癘之氣等等,顯然指的是各種不同的物質或物質形態,如細菌是具生命形式的有機物質。人的肌膚、五臟、六腑都是氣的物質存在形式。知道了氣的物質性,我們可以也應該從另一個角度來解釋虛證與實證的區別:所謂虛證,指的是人體有益物(營養)過少的證候反應;所謂實證,指的是人體有害物(毒素)太多的證候反應。古人的思維很縝密,只是把話說得隱晦一些罷了,只是從邪正到虛實的推演中省掉了一個“物質”概念或“人體機能”概念作連接或中介而已。
對人體而言,物質或物質屬性可以分為有益和無益的兩種。人體有益物少,或五運不及,或由這些原因引起的機能衰弱,叫正氣虛,為虛證。人體有害物過多,或五運太過,或由這些原因引起的機能亢進,叫邪氣盛,為實證。當然,我們不能把物質和機能之間的關系割裂開來。它們之間的作用常常是互為因果的。器官(物質)為體,機能為用。再者,氣的邪與正,有益與無益,也都是相對的、相互轉化的。如一定的營養物對你有益,但過多過少都對你有害;或此時對你有益,彼時卻可能對你有害。這叫做“非其位則邪,當其位則正”。筆者相信,點明了氣的物質性及其基本屬性(包括生理機能),給虛實范疇建立了一個共同的基礎——病機的物質性及其人體器官的機能性即虛、實的簡明識別系統,定會給虛證、實證的辨析、解釋、研究帶來很多的方便,再不會讓五花八門的帶有虛、實之稱的中醫名詞把人攪得頭昏腦脹,再不會輕易為辨證之綱重建體系了。如有的醫家在辨證八綱的基礎上又加了氣、血兩綱;有的醫家給辨證八綱減去了陰、陽、表、里四綱,加上了濕、燥、滯、瘀四綱,組成了新八綱。筆者認為,前者的錯誤是忽略了氣的物質性,后者的錯誤是忽略了氣的功能性。再如病毒或細菌(有害物)的入侵,可能會表現出實證的癥狀,你就得先用某種藥物去抑制、消滅它;某種機能的亢進,也是實證的表現,你就得先用某種藥物或其他手段(如針灸或心理調節)去抵御它。若人的機體既有虛的癥狀,又有實的癥狀,可能就是虛實夾雜之證。邪氣盛,你自然應該想到它會削弱人體的正氣,致使正氣虛,得用攻補兼施的手段去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