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源背后的利益鏈
“這次是通過終端反饋回來了,其實之前就有很多類似的事情,比如被抓現形的陜西楊凌牛奶摻假事件。”剛從內蒙古回到北京的李兆林說,他經營著一家專門提供奶源的公司——奶聯(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也稱“奶聯社”),伊利為奧運會提供的專用牛奶奶源就來自于奶聯社。
身為奶源供應商,李兆林了解奶源收購環節的諸多弊病。“其實大家誤會了奶農,真正的毒瘤是非法的收奶站。”李兆林表示。
據了解,大部分大型乳制品加工企業的來源,除了旗下自營的牧場提供的奶源外,還有一部分來自奶農。這部分往往通過收奶站來實現。而收奶站則身份多樣:有的收奶站屬于大型乳制品加工企業所有,有的收奶站屬于私人投資。
“奶農牽著奶牛來到收奶站,一頭牛,多少公斤牛奶,記上賬,然后奶農就完事兒了,牽著牛回去。接下來,收奶站上場,加水、蛋白粉、脂肪粉……,最后送往乳制品加工廠。”一位業內人士向記者描述了一輪奶源摻假流程。
“現在的不法分子很狡猾,他們知道相應的比例,有相關的稱量儀器,乳制品加工企業有時很難檢驗出來。”李兆林說。
據他推測,由于添加了太多水分,稀釋了牛奶原有的營養成分,為了檢驗合格,這些不法收奶站才會添加蛋白粉、脂肪粉等材料。
此前,業內有傳言稱,收奶站每制造一斤假奶,成本只有0.4元。對此,李兆林表示,不清楚假牛奶制造成本,不過他相信這個成本不會高。他舉了一個例子,正常牛奶的蛋白質含量約在3.0%-3.1%,即使添加等量蛋白質成本也不高。
石家莊華牧牧業有限責任公司,在當地也從事收奶活動,該公司一位馬姓人士告訴記者,三鹿事件的根源在于“奶農已經被廠家壓榨到無法生存的地步”。
他舉例道,現在一頭奶牛一天至少得吃40多塊錢的料,一天才能擠30公斤奶,一公斤牛奶也就賣個4塊多錢。再加上牛防治病、人工費等開支,農民基本已無利潤。
為了使自己的牛奶多賣些錢,當地的奶農就開始普遍往奶里摻水。但是變淡的牛奶很容易會被奶站測出來——當地的奶站通常通過測定氮等元素的含量來給牛奶評級(這些指標的高低和牛奶蛋白質含量高低呈正比)。
后來,當地的農民就開始學會往牛奶中加尿素、甚至氫氧化鈉等物質,以提高氮等成分的含量。最后終于發展到摻雜三聚氰胺——一種很難被查出來的物質。具體是誰教會了農民摻加這些物質,則未可知。
擴張帶來管理隱憂?
三鹿一位負責牛奶收購的陳姓經理告訴記者,這個行業沒有標準化,企業和農民直接打交道,把關難度相當大。在最近奶源漲價很厲害的情況下,就很容易出問題。
這讓人迅速聯想到2005年,光明乳業在鄭州爆出的“回收奶”事件。當時,過度快速擴張的光明因管理跟不上,而爆出“回收奶”丑聞。
無獨有偶,三鹿近幾年擴張速度也是不俗,是河北省、石家莊市重點支持的企業集團,連續6年入選中國企業500強。
據三鹿集團網站介紹,自1993年起,三鹿奶粉產銷量連續15年實現全國第一,在短短幾年內,先后與北京、河北、天津、河南、甘肅、廣東、江蘇、山東、安徽等省市的30多家企業進行控股、合資、合作。2006年6月15日,三鹿集團與全球最大的乳品制造商之一新西蘭恒天然集團的合資公司正式運營。2007年,集團實現銷售收入100.16億元,同比增長15.3%。
不只是奶粉
中國農業大學食品科學與營養工程學院副院長胡小松接受本報采訪時,也語氣肯定,“這絕對是原奶環節的問題。”
胡的篤定,緣于一年多前就開始在食品領域關注“三聚氰胺”。那時“三聚氰胺”曾在“寵物毒糧”事件中扮演重要角色。
2007年上半年,美國發生多起寵物貓、狗中毒死亡事件。當時,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FDA)從江蘇和山東兩家公司出口美國的部分小麥蛋白粉和大米蛋白粉中,檢出三聚氰胺成分,并初步認為寵物食品中含有的三聚氰胺是導致貓、狗中毒死亡的原因。
中國儀器儀表學會飼料研究專家常碧影當時接受采訪曾指出, “三聚氰胺不是飼料原料,也不是國家允許使用的飼料添加物。” 9月12日,記者從河南一家蛋白粉銷售企業總經理處得知,此前行業內確實有往蛋白粉或飼料中添加三聚氰胺的情況,特別是飼料,有的廠家已添加十多年。
在“毒糧”事件后,政府批捕了有關企業負責人。從那時起,三聚氰胺在食品、飼料中的添加行為被嚴查,有關檢測標準逐步出臺。上述河南企業總經理稱,“毒糧”事件后,企業生產的植物蛋白粉,都被要求送到質監局嚴格檢測相關指標。
但羅云波指出,整體看,對于該種物質的檢測“比較難”,也很費時間,并不能立即出結果,同時一些地方也缺乏檢測這種違禁物的專門儀器。
作為代理三聚氰胺的經銷商,廣東鑫鎂化工有限公司相關人士也對本報記者表示,他們在供應這種化工原料時,都嚴格標明了只限工業用途,絕對不可能有食品的用途。但作為供貨方,他們很無奈,“企業即使買了,但具體做何用途,我們并不清楚”,該人士指出,關鍵還是要在食品環節加強監測手段。
采訪中,一位食品安全專家痛心地說:“‘毒糧’事件后,他就隱約感覺食品要出問題,但沒想到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