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珠江醫院兩年內為9個患“地中海貧血”癥的兒童進行骨髓移植手術,在花費了巨額費用之后,孩子全部死亡。
家長發現層層黑幕:主治醫生可能勾結非法藥販高價買來劣質藥,用來移植的骨髓也和這個神秘藥販有關。廣東省紀委于是展開專案調查。
一份沉重的名單
兩年來記者收到來自不同地區的觀眾線索,反映他們的孩子在廣東同一所醫院接受完手術治療之后死亡,我們經過統計發現,這些孩子全部都是患有“地中海貧血”癥的兒童,他們由同一個醫生治療并且使用了同類藥品,而且死亡的時間相對集中。那么這些孩子連續死亡究竟是由什么原因造成的?
這是一份沉重的名單。名單上的9名孩子在一年多的時間里接受同一種手術連續死亡。這是一臺異常昂貴的手術,代價是幾十萬人民幣加上孩子的生命和全家人終身的痛苦。而這臺手術對外承諾的成功率是93%。
三位母親的悲痛
這個名叫東東的男孩,誰也不會覺得他與其他健康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他今年7歲。唯一不同的是,從出生起,他就是一個重癥“地中海貧血”的患兒。“地中海貧血”癥是一種血液遺傳病,光廣東省就有800萬人含有這種貧血基因。得病者體內無法制造出足夠的血紅蛋白,需要終身定期輸血,由于長期輸血導致體內鐵含量增加,還必須定期服用除鐵藥物。這樣的保守治療,可以活到四五十歲。但是,東東已經于2005年1月永遠地離開了人世。不過,他不是死于這個疾病本身,而是死于一場原本期待可以拯救他的手術。東東的媽媽吳女士說,從來都沒有想過小孩進了那個移植艙之后就出不來的,從來都沒有想過。一個偶然的機會,吳女士在廣州珠江醫院網頁上看到了一則廣告,兒科中心副主任朱為國宣稱,他長期致力于用骨髓移植的方法根治重型“地中海貧血”癥,成功率高達93%。2004年11月,東東進行骨髓移植,但手術的結果,卻出乎全家人的意料,東東很快出現了嚴重的排異反應。兩個月的時間,兒子永遠地離去。吳女士一度以為這只是自己家庭的不幸,直到幾個月后她才知道,她兒子的死亡并非個例。
這又是一個接受手術的孩子,他叫棟棟,9歲,從小熱愛繪畫。他的母親是護士,父親得了尿毒癥,長期臥病在床。唯一的兒子是全家的希望。他的母親曾女士也是在看了朱為國醫生治療成功率的廣告后,忍不住動了心。這個名叫昕昕的女孩,十歲,聰明活潑,能歌善舞,成績名列前茅,她的母親林女士從網頁上面知道珠江醫院朱為國所做這個手術成功率很高,已經超過世界最先進的水平了,成功率在90%以上。在巨大的成功率面前,棟棟的媽媽曾女士不顧一切地賣掉了家里的兩處房子,又向親戚朋友借了20多萬,才籌齊了60多萬的手術費用,將兒子送去手術。昕昕媽媽林女士的同事也幫她捐款和籌集了50萬,她自己又到處舉債借了30萬,希望一舉能治好女兒的病。兩個滿懷希望的母親怎么也沒有想到,她們砸鍋賣鐵傾家蕩產換來的,只是孩子的死亡通知書。
成功率到底多少
根據家長們的統計,在2004年7月至2005年9月,他們所能找到的在珠江醫院朱為國醫生那里做過骨髓移植手術的孩子一共是15個。曾女士說,在2004年的7月份到2005年的9月份,15個孩子,死亡9例,3例失敗,3例不詳。家長們找到了9名死亡孩子的名單。棟棟的媽媽說:“最初小孩不幸去世的時候,我認為可能我們運氣不好,但是當我們知道有這么多小孩連續地死亡,朱為國這哪叫治療啊,那不就是純粹叫人去送死嗎?”
記者來到珠江醫院,希望查詢朱為國醫生近年來所做“地中海貧血”手術的原始手術名單和成功率統計。院方表示,成功率應該是51.7%。而朱為國本人卻說:“治愈率70%多吧。不是成功率,成功率跟治愈率的概念不一樣,成功率有90%多。”那成功的概念是什么?朱為國:“把供者的細胞植入到病人體內就算是成功。”“但不是有很多小孩都死了嗎?”朱為國:“死了是因為有并發癥,但是移植是成功的,并發癥死亡,這個情況是可以的。”
醫生推薦“特效藥”
在進一步審視死亡名單的過程中,記者覺得奇怪,院方告訴我們這么多年來做這類手術死亡的孩子一共10例,那么為什么光2004年7月到2005年9月就占了9例呢?除了虛假的成功率之外,孩子連續死亡的背后有沒有其他原因呢?在調查中,幾個家長向我們反映,在骨髓移植手術前后,朱為國曾經勸說他們花巨資從一個叫王華的人手中購買了一些醫院沒有的特效藥。收費的單據是香港浩華大藥房。
朱為國介紹家長所買的特效藥藥效如何呢?曾女士的兒子在手術后出現嚴重的排異反應,朱為國讓她從王華手中買了這種叫賽尼哌的特效藥。曾女士說:“朱為國說不用這個藥不行了,我說多少錢一支啊,他說4500元,我說4500元打下去會怎么樣啊,他說這個就是特效藥了,一點多鐘打,最起碼晚上他就會不拉了,他就這么講的,那我就同意買了,那也沒辦法,但第二天小孩更不行了,說再用一支,小孩一打下去,拉到這個肚子痛得在那里哭喊啊,就跪在床上哭,說媽媽我求求你了,我實在是痛得忍不住了,他說你一定要幫我去找醫生,找朱教授。”兩天之后,朱醫生又給孩子注射了一針賽尼哌,依然無效。
朱為國為什么一定要家長購買外購藥?心有疑慮的家長帶著記者來到了廣州市面的大藥房。結果發現,朱醫生讓家長們購買的安道生、兩性霉素B、賽尼哌、氟達拉賓等多種藥物在廣州腫瘤藥房均有出售。
藥品來源撲朔迷離
在一次與曾女士的私人交談中,朱醫生解釋了藥品的來源。朱為國說,因為這個藥是從香港過來的,在內地還不會銷售,香港到內地肯定是走私的。這些藥確實是從香港買的嗎?藥品本身是真是假?為了弄清真相,記者前往香港。按照單據上的地址我們在香港找到了這家藥房。浩華藥房的工作人員向我們確認說,這批藥品不是他們賣出的,第一,浩華藥房并沒有一個叫做王華的工作人員,他們也不認識此人;第二,在浩華購藥是需要用港幣來做交易的,而這份單據上填寫的全是人民幣的符號;第三,這批藥品的價值將近10萬元左右,但是在浩華(藥房)店員從來沒有一次性經手過這么大數量的藥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