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腳步近了,但對于78歲高齡的陳俊民來說,春天雖溫暖了身體,卻無法改變心情——感覺自己被醫院的藥價糊弄了。
他眼下正在重慶市合川市人民醫院內科四病區住院治療。2月23日,親友來探望時,一個無意中的發現讓大家百思不得其解:2月20日的住院費用日清單上,100ml的復方甘草口服溶液單價為4.39元,可2月23日的清單上,該藥的單價卻赫然成了9.10元!難道,同一次住院,同一種藥,會有兩個相差一倍多的價格?定價怎會這么隨意?
他們一頭霧水,便找院方求證。“他們答復說,這不是同一種藥,后來的那種是玻璃瓶裝的,先前的那個是塑料瓶裝的。可是,無論怎么比較,我們怎么也看不出來兩瓶藥的包裝有任何不同。”陳俊民老人說。
記者仔細核對,發現兩瓶復方甘草口服溶液完全是同一類產品,都是太極集團西南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生產的。批準文號均為國藥準字H50020014、生產日期均為2006年1月11日、產品批號同為66060007、有效期都是2007年12月,看不出任何區別。其說明書表明,該溶液是復方制劑,成分為每10ml中含干草流浸膏1.2ml、復方樟腦酊1.8ml、甘油1.2ml、愈創木酚甘油醚50mg、濃氨溶液及水適量;該藥品用于治療上呼吸道感染、支氣管炎和感冒時所產生的咳嗽及咳痰不爽。
記者向該醫院值班室求證,護士承認,這兩瓶藥的確是一樣的,只是剛好這兩天藥品調價了,以前售價4.39元,現在提高到9.10元。
合川市人民醫院藥劑科唐科長介紹說,老人服用的的確是同一種藥品,“這個價格是太極集團西南藥業上調了,這瓶復方甘草口服溶液,原材料的成本上漲了,廠家是從今年1月開始調價的。”
他說,醫院是今年2月23日剛調的價,陳俊民老人正好趕上這次調價的分界線。“也就是說,2月23日以前的,應該賣9塊1的,都只賣4塊多錢,當時,是低價在賣。”
唐主任出示了一份重慶市物價局發布的重慶醫藥價格信息復印件,上面顯示,復方甘草口服溶液的價格不能超過9.1元。記者注意到,該醫藥價格信息是2005年1月發布的,為何到2006年2月才執行呢?
唐說:“2005年,我們醫院自制甘草口服溶液,不管是買來的還是自己生產的,仍然執行原來的老價格(按:4.39元)。23日開始,就按照這份重慶醫藥價格信息執行了,我們醫院實際上把執行時間推后了。”
按他的說法,醫院曾在一年多時間里賠本向病人售藥,這不免讓人犯糊涂,醫院里的患者也不能認同這種說法。他們說,這幾天在外邊的藥房買到的這種復方甘草口服溶液,售價僅僅為2.5元,最高的才賣3元,“醫院的價格高得離譜,我們是有些想不通。但想不通又能怎樣?”
2月24日,也就是合川市人民醫院實施新價格的次日,記者輾轉到重慶市多家藥房購買了與合川市人民醫院出售的完全一樣的復方甘草口服溶液:在一家社區小藥房,價格為3元;在重慶和平藥房連鎖有限責任公司的一家連鎖店,售價為4元;在重慶桐君閣大藥房連鎖有限責任公司的一家連鎖店,售價僅為2.5元。
隨后,記者到重慶主城區的多所醫院掛號,購出了復方甘草口服溶液,在江北區第一人民醫院,該藥品售價為5.1元;在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該藥品的售價也是5.1元(該院為三級甲等醫院,而合川市人民醫院則為二級乙等醫院)……記者了解到,在重慶市主城區,通過招標,該藥品的招標價格為3.9元。
幾天的采訪下來,記者面前擺了近10瓶復方甘草口服溶液,這些批準文號均為國藥準字H50020014、完全屬于同一種藥品的藥品,有著從2.5元至9.1元不等的各式各樣的價格。排成一串的藥瓶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藥品價格怎會相差這么大?
在合川市人民醫院,記者看到了部分藥品進貨記錄。今年2月10日的一份進貨單顯示,醫院以5.73元的“進價”購進了2400瓶甘草口服溶液,其“批發價”被標注為7.91元,“零售價”則被標注為9.1元。其發票蓋有重慶醫藥股份有限公司藥品科的發票專用章。
這意味著,醫院的批量進價遠高于社會藥房的零售價。這其中的奧秘是什么?眾口討伐的醫院“看病貴”的答案又在哪里?
沒有人正面回應這些問題,答案在風中飄。
2月24日《重慶日報》的報道讓眾多滿懷疑竇的住院病人看到了希望。報道中說,重慶市衛生局表示,要著手改革對醫院和醫院院長的考核體系,強化社會效益指標,弱化經濟效益指標,使人均門診費用、人均住院費用控制在較低的增長水平上。
荒唐的“進價”
批發價一般低于零售價,這是婦孺皆知的基本常識。可是在合川市人民醫院,該常識卻被徹底顛覆。
如果不是病人發現同一藥品3天內出現兩個價格,如果不是發現在藥價普遍下浮背景下常用藥價格反而飆升,記者也難以發現一條新的“生財之道”:在正規藥店以零售價購買藥品后,以低于醫院“進價”價格倒賣給醫院,仍大有錢賺。
這樣的事實形成一個反諷:百姓原本可以在這里享受到相對更低的藥價,就因為醫院高得近乎荒唐的“進價”,而無法實現。如果所有醫院都像這家醫院這么做,那么,受影響的將是我們所有的人。
這樣荒唐的“進價”是如何形成的?其中的利益落入了誰的口袋?呼吁多年的醫藥分開、公開競價,何年何月才能真正實現?這一串問號都需要有關方面真正能給出令人信服的答案。(田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