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多年牙膏認證的全國牙防組的認證資格遭到媒體和法學博士的質疑。昨天，記者采訪了李博士，詳細了解了牙防組訴訟的前后。
牙防組“兩張桌”引發質疑
由衛生部領導并協助衛生部開展牙病防治工作的機構，相當于“準政府組織”，不應當從事營利性商業活動，所謂口腔保健品認證是違法活動。其行為不但干擾了國家認證管理秩序，也誤導了廣大消費者，同時也是對同類產品的生產企業進行不公平競爭。在牙防組的所謂認證活動中，不難發現部分企業如何通過向“準政府組織”付費，利用廣大消費者對牙防組的“準政府組織”性質的信任，進而牟取商業利益的路徑。牙防組“兩張桌”引發質疑
三次起訴碰壁，牙防組沒法告
今年6月，新華網一篇質疑牙防組認證的文章引起李剛博士的調查。該文章對牙防組等牙膏認證的單位進行披露：其中“兩張桌子、兩部電話、兩臺電腦和兩個辦公人員就構成了這個在牙膏認證中鼎鼎大名的全國牙防組”及“認證費最高達到幾十萬”等細節令人瞠目。記者發現該文在網絡上被轉載為“驚！！！全國牙防組——兩個人兩張桌忽悠了十三億人”。該文提出，牙膏成本大概在0.48元左右，而售價往往要好幾元甚至十幾元錢。各色認證無疑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李剛博士對全國牙防組的調查又發現了更大的問題。“我發現這件事有更大的問題——全國牙防組不是社團，是衛生部設置的行使一定管理職權的臨時機構，卻直接從事認證和使用認證標志。”李剛博士認為，全國牙防組從事的是違法認證，誤導消費者。三次起訴碰壁，牙防組沒法告
從7月11日至11月21日，李剛針對牙防組問題向中國國家認證認可監督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認監會）進行投訴，三次向法院起訴，但最后都無功而返。
據李剛博士介紹，他向認監會投訴牙防組后，認監會書面答復：“我委已與國家衛生部形成統一意見，將口腔保健用品認證工作納入全國認證認可統一管理，我們現正在著手制定統一的口腔保健品認證基本規范和認證規則。”李剛認為，這份答復“對牙防組之前作過的認證是否有效居然不置一詞”。李剛起訴認監會，要求認監會“履行法定職責，查處牙防組的非法認證活動”，法院答復“此種情況屬于信訪申訴,不屬于受案范圍”。李剛轉而起訴樂天、物美和衛生部（牙防組設立機關），法院認為“衛生部不能作為民事案件主體”，不予立案。李剛再次把被告衛生部修改為牙防組后，又被法院駁回，理由是“牙防組不具有獨立法人資格”。數次碰壁后，李剛決定不再上訴。
［觀點交鋒］
法學博士：
牙防組是政府機構
李剛博士稱，全國牙防組未在國家民政部門登記，可以判斷它屬于衛生部設立的非在編的臨時性機構，其職能是協助衛生部履行牙病防治方面的一些管理活動。全國牙防組無認證資格
全國牙防組無認證資格
李剛博士認為：“牙防組沒有取得認證機構資格，其自制認證標準和認證標志，開展口腔保健產品認證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認證認可條例》。”認證涉及經濟利益
認證涉及經濟利益
李剛博士認為：“牙防組的認證沒有中立性。牙防組的木糖醇健齒專家組由樂天（中國）食品有限公司贊助成立，在全國推廣木糖醇產品。”全國牙防組不方便發表言論
全國牙防組：
不方便發表言論
針對李剛博士以及此前新華網一文提出的認證問題，一位工作人員致電正在外開會的負責人張博學主任。張博學主任表示，希望記者在牙防組辦公室等他回來答復。不久，張主任再次打過來電話。接到電話的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領導說，有關部門正在做這件事，現在不方便接受采訪。”
■宿舍樓里找到“權威機構”
這4家認證機構究竟是什么樣的組織，究竟是怎么進行牙膏"功效"認證的？3月14 日，記者專程趕到北京進行了調查。全國牙防組設在北京大學口腔醫院內。在醫院大門外，記者沒有看到任何標記和指示牌。在一位保安的指引下，記者才找到辦公地點。這是一幢標為"學生宿舍"的老樓，全國牙防組在4樓。找的過程中，記者驚訝地發現在認證中屢屢現身的中華口腔醫學會也在該樓里，只不過是在5樓。
從電梯里出來，如果不是樓梯口掛著的指示牌，樓道里堆滿的柜子差點讓記者以為走到了一個廢舊的倉庫。在一堆柜子里，記者終于找到了全國牙防組。辦公室十分簡陋，兩張桌子、兩部電話、兩臺電腦和兩個辦公人員就構成了這個在牙膏認證中鼎鼎大名的全國牙防組。再上5樓，中華口腔醫學會的情形與全國牙防組基本一樣。
■認證機構自己可定標準
除中華中醫藥學會明確表示沒有認證標準外，另3家機構都有各自的功效認證標準。"要什么標準？只要達到效果就行了。"面對記者認證中草藥牙膏是否有統一標準的問題，中華中醫藥學會科技發展中心的楊主任覺得十分可笑。全國牙防組張博學主任稱，到目前為止，各家機構對牙膏功效的認證標準都不一樣，因為全國還沒有有關牙膏功效認證的法定標準。記者提出能否看看全國牙防組的認證標準時，張主任婉言拒絕。
中華口腔醫學會和中華預防醫學會的工作人員也稱，目前不太方便把標準拿給外人看。
■樣本全由企業自己選送
記者發現，4家認證機構接受企業認證申請后，都是由企業把要認證的產品樣本呈遞上來，而不是由認證機構在市場上隨機抽樣。面對記者誰來保證市場上的產品跟企業送去認證的樣本是同樣功效產品的質疑，4家認證機構的回答驚人一致："我們只對送檢的樣本負責。"
全國牙防組張博學主任說："我相信送來的樣本代表了企業的質量水平。任何檢測單位都不會隨機抽檢的。當然我們在做了認證后，會不定期到市場上抽查。"中華中醫藥學會楊主任說："去市場上抽樣是不可能的，因為認證之外的事我們管不了，我們只對樣本的中草藥的配方、原理負責，認證牙膏加入中草藥有無用處、能否通過牙膏發生作用、能否對人體產生危害。對出廠產品是不是跟送來的樣本一樣、有沒有加入他們所稱的中草藥，我們就管不了了。"中華口腔醫學會工作人員也稱，"我們只是客觀陳述檢測結果，至于企業或廣告公司怎么用這個檢測結果，我們不管。"
■牙膏認證過程撲朔迷離
全國牙防組張博學主任說，他們有專門的專家評審委員會，專家來自全國幾大醫學院校，對企業送來的材料分析確認有效后，專家組通常還要再做一些臨床實驗，親自驗證產品功效。臨床實驗委托給全國牙防組認可的幾家醫學院校來完成，最后是否給予認證將由專家委員會說了算。記者問，做一次臨床觀測要多少人，具體哪些人參加？張主任說，"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用講得那么詳細。"中華中醫藥學會楊主任表示，他們的專家都來自于北京中醫藥、中國中醫研究院這些院校。"全國各地的專家都在學會里，認證當然也是最權威的。"對于臨床實驗在哪兒做，他不是太確定地說，"在武漢，應該是在湖北醫科大學吧。"
■認證費用最高達十幾萬
在全國牙防組，面對記者"認證需要多少費用"的提問，張博學主任給予了"糾正"，"費用主要根據認證所要進行的流程決定。認證本身是不要錢的，只是做一些實驗時付些費用。這些費用由企業來負擔，少的幾千元，多的要十幾萬。給企業做認證是在自愿和合作的原則下進行。如果企業認同我們的標準，覺得我們的認證對產品有好處，可以來找我們。我們也不是來者不拒，要經過專家評審委員會嚴格的檢測才接受他們的認證申請"。中華中醫藥學會楊主任也稱，并不是有錢就可以做認證的，要經過專家鑒定才能決定是否能認證。至于做一項認證需要多少錢，"這個不能隨便透露。"不過，全國牙防組張博學主任坦言，現在有些機構在隨意幫企業做認證，"企業往往只要花點錢就能買個認證"，但具體情況他卻不肯多說。
但一位業內人士指出，事實上，除了所謂的實驗費用之外，企業給認證機構提供的各種贊助費也高得驚人。"目前，全國知名牙膏廠家參加認證的有7家。"一位業內人士給記者初步估算了一下，"一家企業每年交給認證機構的認證費、學術活動贊助費等，最多的可達到近百萬元。"
■主管部門根本不管認證
這些機構的認證職能是誰賦予的？他們的認證行為是否規范和科學由誰來監督？
記者從民政部獲悉，上文提到的四家認證機構都是民間團體。其主管部門分別是中國科學技術協會和衛生部。中華中醫藥學會楊主任說，學會本身就有這個職能，不需要誰來批準。全國牙防組和中華口腔醫學會也聲稱，不需要誰來批準這種職能。衛生部疾控司非傳染病預防控制管理處是全國牙防組和中華口腔醫學會的主管部門，一位工作人員對記者說，"我們部門一共只有3個人，人手根本不夠，平時我們只對他們的工作計劃等行政工作進行管理，對他們開展的認證、臨床試驗等具體業務，我們從來都不參加。"中華預防醫學會和中華中醫藥學會的主管部門則是中國科學技術協會部協會管理處，一位工作人員也表示，平時也就是對這兩個醫學會的組織建設、協會換屆等進行管理，至于具體的認證、臨床試驗等業務從來不管。
對此，全國牙防組張博學主任說，"有些事政府部門不好做，這就需要專家組織、學會的幫助。如果認證讓衛生行政部門做，就會有失公允，因為政府出面是強制性的，而專家出面則是引導性的。我們的認證不需要批準和監督，因為我們有專家評審委員會。"中華口腔醫學會的負責人也稱，認證只是出個檢測結果，不需要任何部門的監督，"從口腔醫學上講，中華口腔醫學會是最高學術團體，我們不需要監督。"中華中醫藥學會工作人員則說，"主管部門不一定太懂業務，所以根本用不著監督。"
■借權威機構取信消費者
南京新街口一家大超市牙膏貨架上所賣的認證過的牙膏中，某品牌每支120克牙膏價格最高的是7.6元，最低1.9元，而沒有經過認證的120克牙膏價格最高的是28.5元，最低2.9元。從價格上看，認證過的牙膏與沒認證的相比，并不占價格優勢，但為何還有廠家樂此不疲？
聯合利華中國有限公司公共關系部一位工作人員揭開了這個謎底，"可以促進產品的銷售。功效由廠家說，消費者不會相信，而有認證機構說了就不一樣。"另一位牙膏廠家知情人士稱：這4家機構雖是民間團體，但都冠以"全國、中華"等頭銜，帶有很濃的官方色彩。消費者潛意識里對于這些機構具有習慣性的高信任度。"我們看中的是這些機構的官方背景，可以借此來吸引消費者，推動產品的銷售，為我們帶來巨大的利潤。認證的費用跟認證給廠家帶來的利潤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了。"南京新街口的一家超市的銷售人員就告訴記者，有認證的牙膏比沒有認證的牙膏好賣。超市平時進貨中，認證的牙膏要比沒有認證的牙膏數量多好幾倍。
而一家未做功效認證的牙膏廠家營銷中心負責人稱，"做認證只是企業玩的一個噱頭，因為牙膏這種產品可替代性太強了，只能靠廣告來吸引消費群體。其實業內人都知道有些認證機構會有一定的虛假成分，所以說認證只是個促銷手段。而且做個認證要花很多錢，動不動就是十幾萬，所以有些企業就不高興做了。"
■一支牙膏成本約0.48元
牙膏的成本到底是多少？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牙膏生產中最貴的成分是發泡劑，其成本為600元／噸左右甚至更低，而這600元的發泡劑足足能夠裝滿6000只最大號的180克牙膏。剩余的有效成分成本更是可以忽略不計，碳酸鈣粉末每噸用量成本僅為120元左右，最高級的含氟牙膏其有效成分單氟磷酸鈉每噸成本也不過100元。另外復合片材每平方米至少需要25元，一平方米可以制作60個牙膏管，一個牙膏管差不多需要0.4元。這樣算下來，如果是一支120克裝的牙膏，它的成本大概在0.48元左右，而售價往往要好幾塊甚至十幾塊錢。像一些進口大品牌牙膏每年的廣告宣傳費用就要超過一億元人民幣，牙膏行業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十大暴利行業之一。據了解，目前中國牙膏工業協會有成員單位41家，而國內實際生產牙膏的大小企業近千家。
■工商：認證會誤導消費者
牙膏作為一種日用品，能不能用廣告的形式來宣傳其功效呢？南京工商局廣告處一位工作人員表示："如果作為廣告來宣傳牙膏能起到什么功效，這顯然是不合適的。光憑牙膏怎么可能起到那么多種作用呢？牙膏是日用品，又不是藥品，怎么可能有像宣傳中那樣預防齲齒、清火消炎等功效呢？如果企業要這樣宣傳，就必須在產品中附有詳細的說明書，不能籠統地說明，要能說明牙膏中加了哪些藥材、物質，哪種藥材、物質能起到哪種功效。不然就是夸大宣傳功效，這種宣傳會誤導消費者。"
■專家：這種認證很不規范
針對多家機構做認證的現象，江蘇鳴嘯律師事務所的董永斌律師認為，這些機構的認證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質量管理體系的認證，與ISO9001等這些認證是兩碼事。絕不是有了這種認證，產品就能達到這類功效。"這種認證像是明星做廣告，只是用所謂的權威部門替代了明星。原則上還是通過關系、花錢來做的，這是很不規范的。"
"如果真的什么牙病都可以治，那就不用再買牙刷了，就把牙膏當藥膏用就行了。目前藥物牙膏的廣告確實存在誤導消費者的可能。"南京市口腔醫院口腔內科葛久禹主任說，藥物牙膏主要成分與普通牙膏基本相同，不同之處在于其中加入了某種微量元素或某些化學抑菌、殺菌劑或某種中草藥，含量都很少，那種1％左右的藥物成分對治療牙病起不到什么主要作用。
